大雪,坐看青竹变琼枝

                            

壬寅年/贰拾壹大雪

年12月7日-12月21日

鹃鸥不鸣;虎始交;荔挺出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唐代|柳宗元《江雪》

千座山峰的鸟都绝迹了,万条小路都不见人的踪影。只有那一叶孤舟漂在江面上,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渔翁在大雪纷飞的寒江中独自垂钓。

柳宗元这寥寥四句短诗,便胜过了世间最优秀的丹青妙手,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绝美的深冬画卷。画卷之中没有飞鸟,没有人影,只有一片凄清寂寞的寒意,却丝毫不缺生机,更不失美感,反而更显浪漫和诗意。

当飘飘洒洒的小雪变成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天地间从此换上一番银装素裹的景象,大雪节气就此来到。

大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一个节气,也是冬季的第三个节气,在小雪之后、冬至之前,时间为每年的12月7日或8日。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是这样说的:“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意思是大雪是农历十一月的节气,这时候雪下得最大、最盛。和小雪、雨水、谷雨等节气一样,大雪也是直接反映降水的一个节气。

如果说小雪节气是“云暗初成霰点微,旋闻蔌蔌洒窗扉”,那么大雪节气便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确,跟小雪相比,大雪节气的雪由小变大,气温更低、冷风也更凛冽了。此后严寒冬日的氛围将愈加浓厚。

物候与气候

为更好地反映大雪期间的气候变化,古人将大雪节气中的十五天分为以下“三候”:

一候鹖鴠不鸣。鹖鴠是一种在夜晚鸣叫的鸟类,又称“寒号鸟”,大雪时节由于气温太低,此时寒号鸟都不再活跃鸣叫了。

二候虎始交。再过五天,老虎也开始求偶交配了。

三候荔挺出。荔是一种兰草,在大雪期间会渐渐长出新芽。

这里第一个物候说的是大雪节气低温的特点,后面两个典型物候则反映的是阳气的变化。大雪之后紧跟着的就是“阳气新生”的冬至节气,所以大雪节气阴气几乎是最旺盛的时候,与此同时阳气萌动,随时蓄势待发,所以老虎才会感知到阳气而出现求偶行为,“荔”才会抽出新芽。

饮食文化

在苏州,一到冬天,每家每户都会腌肉以备过冬,素有“小雪腌菜,大雪腌肉”的说法。天冷的时候,更应该注意饮食。老苏州人正是注重冬日合理饮食的典范,留下了许许多多既重味道,又重效果的美味佳肴,那么,苏州大雪吃什么呢?

酱方

在苏州,冬季必不可少的美食之一就是酱方了。酱方是江苏省传统的特色名菜,咸中带甜,酱方中的肉肥瘦相间,瘦而不柴,肥而不腻。浓稠的酱汁均匀的包裹住肉块,每一寸肌理中都已渗透了酱汁的香味,所谓浓油赤酱,不外如此。

腌笃鲜

不得不说的一样就是腌笃鲜了。刚出头的冬笋配上早就腌好的腊肉,或是猪蹄、排骨、五花肉,小火慢炖。熬出浓白醇厚的汤汁,再加少许米酒,鲜香扑鼻,咸肉的厚重滋味搭配冬笋的鲜嫩香甜,在小火慢煨下,一点点释放出自己本身的滋味,交融时激发出更深层次的香味,使这道菜有了灵魂。

腌肉

谚语说:“小雪腌菜,大雪腌肉。”我因不喜饮酒,对它完全“无感”。所以冬天里,何以解忧?唯有肉肉!

有一句俗语,叫作“未曾过年,先肥屋檐”,说的是到了大雪节气期间,家家户户都会到大街小巷随便走走,会发现许多小区居民楼的门口、窗台都挂上了腌肉、香肠、咸鱼等腌菜挂在屋檐上,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街头巷尾、村野农家都飘着腊肉的香气。

腌肉的时候要先用大子盐,加上八角、花椒等香料,放在铁锅里炒香,凉后把盐往肉上搓,搓好后放到坛子里,把剩下的盐撒到腌肉上,找块石头压好。腌一个星期左右,把肉拿出来,把腌肉的卤子烧开,把血水去掉之后继续腌。这是腌肉的一个小窍门,用这种方法腌出来的肉不仅颜色不会发黑,而且味道特别香。

灌香肠也是大雪节气中常见民俗,灌香肠最好挑前腿肉,切成块状,根据口味加上盐、糖、姜末、葱末及少许五香粉,准备好这些原材料后送到菜场请人加工即可。

大雪腌肉的习俗哪儿来的?

这就不得不提在中国传说中非常著名的怪兽——年兽了,相传年兽是一种头长尖角的凶猛怪兽。“年”长年深居海底,但每到除夕,都会爬上岸来伤人。人们为了躲避伤害,每到年底就足不出户。因此,在“年”出来前,就必须储备很多食物。肉、鱼、鸡、鸭等肉食品无法久存,人们就想出了将肉食品腌制存放的方法。对于新鲜的菜,人们就用风干的办法。

磨豆腐

磨豆腐是苏州等地大雪节气的重要传统习俗。豆腐制作方法简单,烹饪方式多种多样,无论是煎炒、油炸还是凉拌,都十分美味,而且营养丰富,有生津润燥、清热解毒的功效,很适合在干燥的冬天食用。

豆腐历史悠久,大约在汉代就被发明出来了。过去没有高科技产品,人们只需简单的工具和勤劳的双手就可以将坚硬的豆子变成水嫩的豆腐。每逢大雪节气,人们便开始磨制手工豆腐,来丰富冬季的饮食。

如今手工豆腐已经不再常见,磨豆腐的传统手艺正逐渐被现代机械所取代,大雪磨豆腐的旧习俗也几乎被遗忘。但美味的豆腐却一直长留在人们的餐桌之上,陪伴我们度过严寒的冬季。

冬酿

古时候,临近隆冬时节,酿酒是一件很高大上的事,“乃命大酋,秫稻必齐,麴蘖必时,湛熺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就连酒曲、水质、器皿、火候等,官家都督办和监管。诗云:“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汉书》曰:“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病,百福之会。”

古时候,酒被赋予了祭祀和养生的两大神圣功能,受人尊奉。医的繁体字“醫”便是以酉作为“基础”,足见古时酒之尊贵。

一次,我在浙江绍兴出差,听闻当地人说绍兴依然保持着立冬之日开始酿黄酒的传统风俗。冬季水体清冽、气温不高,可以轻松地抑制杂菌繁育,又能使酒可以从容地在低温发酵过程中慢慢酝酿醇厚的风味,是最适合酿酒发酵的季节。因此,人们把从立冬开始到第二年立春这段最适合做黄酒的时间称为“冬酿”。

酒的喝法,想必比“回”字的写法要多吧。大雪天,很多人忙活的,一个是酒,一个是肉。

风雅大雪

小雪节气,只有北方才下雪。南方要下的雪,只有在大雪节气才下。

大雪好像都喜欢在夜里下。而下雪的夜晚,人们总会不知不觉地睡得很沉,早晨也格外地恋床。这时,有一个早起的家庭成员惊喜地大喊一声:“哇,下大雪了!昨晚下大雪了!”全家人都会欢呼雀跃地起床。望着厚厚的积雪,大人会说一些“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之类的谚语。小孩子早就盘算着怎样嬉雪了。打雪仗、扑雪人、堆雪人,怎么喜欢怎么玩,怎么痛快怎么玩。如果一个人的童年没有好好地玩过几场雪,这样的童年明显地有缺憾。

何止是儿童喜欢嬉雪,成年人一样,艺术家也一样,北方城市美轮美奂的冰雕就是明证。

《红楼梦》里每逢大雪,大观园中的女儿们必定要相约共赏。恰逢梅花绽放,到栊翠庵讨红梅的任务自然是交给宝玉了。第四十九回宝琴和宝玉一同前往栊翠庵折红梅,两人远立的背影引得贾母赞为画中人。若没有粉妆银砌的天地做背景,这幅璧人画恐怕也要逊色几分。当我在电视剧里见到这幅画面时,有一种惊呆的感觉。后来,这个画面竟屡屡进入我的梦境。

现代人少了赏雪吟诗的雅事,但面对纷纷扬扬、冰天雪地的世界,欣喜、愉悦的兴致是不曾消减的。花前月下固然美好,在我看来,雪中漫步更是一种浪漫。顶好在公园小径或空旷无人的开阔地,相爱的人手握着手伸进暖和的大衣口袋,身后留下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延伸没有尽头……当然,大雪也会出卖爱情,它出卖了仓央嘉措的爱情:“夜里去会情人,破晓大雪纷飞;保密还有何用?雪地留下了脚印。”

嬉雪是儿童的天性,或者说就是人类的天性,只是随着地球温室效应的逐年加重,雪越来越少了,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第一场像模像样的雪下来时,一定会上央视的新闻。

雪绝对比雨少,但关于雪的艺术作品绝对比关于雨的艺术作品多。“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以新奇的比喻,道出了对大雪悄无声息到来时的欢欣;“燕山雪花大如席,偏偏吹落轩辕台”,极度夸张的笔法,引得人们浮想联翩;“但觉衾绸如泼水,不知庭院已堆盐”,咏雪却不露“雪”,堪称绝妙;“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和雪相伴而生的腊梅,又怎能忘记欣赏呢?当然,还有一首打油诗或者一个谜语,可谓雅俗共赏:“天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毛泽东是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业余写写诗词,一阕《沁园春雪》,以撼动山河、摇曳历史的气势,不但打赢了国共两党的文坛政治大战,而且成为中华诗词宝库中前无古人、后启来者的千古绝唱。柳亚子“叹为中国有词以来第一作手,虽苏、辛犹未能抗手”。毛泽东的诗词创作可谓丰富,为何一阕咏雪之词就成了他的巅峰之作?有偶然因素,亦有必然因子,只有雪才能激起他的千古豪情,成就他那最具伟力的诗语。

歌是影响最广泛的艺术形式。一曲《塞北的雪》唱得那么酣畅淋漓,那么回肠荡气,那么豪情满怀,那么灵魂通透。我们为什么那么爱雪?因为她是那么美,她是春雨的亲姐妹,她是春天派出的使节。

大雪时节,北半球各地日短夜长,故有“大雪小雪、煮饭不歇”之说,形容白昼短到了主妇几乎要连着做三顿饭的程度。吃什么最好呢?自然是火锅了。鸡鸭鱼肉也好,萝卜白菜也罢,只要是咕噜咕噜煮着,望着那热腾腾的白气,便由肢体暖到心窝儿啦。这就叫咱老百姓的好日子!

大雪在江南

多年前,王右军那个生性高傲、特立独行的第五子遇到了一场大雪。

这场大雪把山阴城下成了什么模样没人理会,到现在也没有谁说“一下雪绍兴就成了山阴”这样的胡话,却造就了六朝史里最风流的长夜。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剡溪就是曹娥江流经剡县那一段。

如今从山阴到剡县,也不过二百多里路程,车子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但旧时,沿剡溪从山阴到剡县,沿途要经过鼋头渚、嶀浦、清风、仙岩、杉树潭、禹溪、竹山、艇湖、东门,王子猷一走,就是一夜,走到东方既白,快到了,却挥一挥手,原路回去了。

民国的《嵊县志》里说,王子猷是把船撑到了艇湖山下的剡溪段回头的。

自剡山以北五里许,东出曰艇湖山(《道光志》作县东五里),晋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舟至此返,故名(《名胜志》),俗呼并湖。山上有塔,下有子猷桥、访戴亭(《万历府志》),艇湖今淤为田(《同治志》)。

王子猷这人,真是任性啊。

戴逵就是戴安道,善琴,善画,他比王子猷大十二岁,又比子猷晚卒十年,算起来,王子猷比戴安道少活二十二年,他死的时候才四十九岁,不然,大概还要传下更多八卦来,之前就不少了。

譬如,爱竹癖发作起来,随便在别人家里住住,也要大张旗鼓地种一园子竹。

譬如,路上碰到桓子野,使唤人家表演了一曲《梅花三弄》,听完别说给个钢镚了,一个字都没有就走开了。

譬如,即使做了官,也蓬首垢面,一问三不知……

这人如此任性,如何暴得大名?

他既无品德,也无丰功,写字也不及老爹王右军和七弟王子敬,然而时人和后人就是爱他,爱他在这个乱世里的任性。

子猷死于太元十一年,和七弟死于同一年。知道子敬死了以后,子猷还看不出悲伤的样子,取了子敬的琴来弹,只是说了一句:子敬子敬,人琴俱亡。没过多久,王子猷也悲伤而卒。

他的身影,自此定格在了那个大雪之夜。

元至正九年()正月,八十一岁的黄公望画了幅《剡溪访戴》,和张渥、戴进、周文靖的《雪夜访戴》都不同的是,舟中的王子猷形貌不辨,神情模糊,只依稀看他独坐于萧散天地间。

何有来处?何有去处?

不过是兴至而来,兴尽而去。

山阴和剡溪都算古江南,江南,现在已经很少有雪。

小雪没有雪,大雪,一样没有雪。只有满城的银杏,已黄得耀眼。

江南人爱雪,一如世人爱王子猷。

因为我们做不成王子猷。象王子猷这样自由的人,太少。

我们都放不下太多,丝丝点点计算,兜兜转转沉吟里,剡溪舟中的王子猷,终于离我们愈行愈远。

然而每一个雪夜,那只沿剡溪静静流逝的小舟,便会从心底慢慢浮起,舟上坐着一个,不曾被天地拘管住的人,他叫王子猷。

苏州园林里的大雪

寒冬时节,当北方簌簌白雪倾覆天地,而江南并无大雪。已作别的深秋颜色还飘散在园子里,银杏终于一片金黄,活泼泼地的红叶也红了起来,薄暮的淡紫与深黄,匆匆步履中更添对掌灯庭园温暖人间情味的一分惦念。

隐逸于田园、山林的文人居士们,在做些什么呢?他们会如何记叙严冬的园林景色?你是否也想一睹数百年前的青山绿水,安详静谧、银装素裹的风貌?

正因为有这漫天的飞雪,漫长沉寂的冬日才不再单调,而是充满了热闹、诗意、浪漫、欢乐……

视觉/喜玛拉雅北坡的鱼、呆呆龙

部分图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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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大雪,坐看青竹变琼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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